第一次坐飞机从北京到厦门,一路云天,俯视万里云海茫茫,大地突然变得遥远而陌生起来
再往远处瞧,想着那地平线的尽头就是目的地了吧,可是,时间仿佛凝固了似的,飞机在浩瀚的天空里像一只大鸟一样,飞着飞着,华北大平原、黄河、长江、南方的丘陵、崇山峻岭……在那些像皮肤褶皱一样的山岭上空,我依然看不见大地的尽头,那时的心情是多么寂寥,失去了依托的我空荡荡地飘浮于一万米的高空中
等到了厦门高崎机场,当飞机的轮胎擦着跑道发出刺耳的响声时,我的心情重新被激活
终于又回到了地面
从机场出来,的士在平坦的水泥路上疾驰着,两旁的物体迅速地往后移动,那种速度感强烈而刺激
我纳闷:刚才在天上,那么快的飞行速度,怎么没有感觉出来呢?后来想想
觉得好笑,因为那时我离着大地太遥远了,所以,想像不出以何种量度来形容天空与大地的辽阔,万里是何种概念?就是月球与地球距离的三十八分之一
万米高空,就是十公里高程,二十华里,在地面上就是我家到壶公山的距离
用来形容地平线离我的距离,用数百公里够吗,不够,数千里够吗,不够,《庄子•秋水•逍遥游》里说,“其广也不知数千里,扶摇而上,不知几万里也……”而我们的身高不过两米(大多数如此),食不过一陶钵,饮不过一壶浆,卧不过七尺之榻,寝不过一丈之室,跃不过数尺而蹶,跨不过三尺之篱
我们想像的空间与我们真实的身体大小相去何止几万里,精鹜八极、心游万仞,然何尝不与蜉蝣相似?苏子愀然而变色,只因为闻箫声之呜咽:“寄蜉蝣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他的生命只不过是岁月长河里偶然溅起的一朵浪花,它在转瞬即逝的美丽瞬间,闪烁出无比的光彩来
苏子已经消逝于岁月长河的深处,而苏子的文章却如星月般永恒辉耀于天空中
会说祝福的被窝一定没有想到他,已厌倦了岁月,悄悄捂住枕头下的伤口,微笑捧起伪装,用来欣赏沧桑结痂的皱纹
今夜的孤独仿佛是一双眼睛,看见窗外的月光撒在地上就成了霜,它的凄凉、优美如雪女的歌唱把落叶埋葬
我偶然进入过一个网站,名字也隐避:密秘花园
画中有诗,诗中有画
喜欢其中的特效演示,页面是一个戴围巾的小女孩,她的狗,田野
小女孩坐在田野,旁边是她的狗,她和她的狗仰望夜空,是玄月低垂的夜空
有行字提示着:用鼠标点击上面的黑色夜空放烟花
真的可以
可以看到,也可以听到
五颜六色的花朵,开到荼蘼,然后是死寂,万劫不复的死寂
烟花是一场绚烂的空幻
其实 有的生命 注定在它的开始 就是它的结束
闵少奶奶便又关切地督促着:"去啊?去啊?"谈话间,咱们业已走了往日,踱过高上下低的黄土陇,老远就闻声宗祠里"哐哐哐哐"锣鼓之声
新搭的芦席棚上贴满了绯红招纸,写着很多香艳的人名:"竺丽琴,尹月香,樊桂莲
"面临着寒冬的牙色地步,那红纸也显得是"宁静红",犹如擂鼓筛锣催花,迅即花着花落
躺在绵软的沙丘上,庞大的树冠并没有多少阴影将我笼罩起来,倒是那火焰一样密匝匝的叶子,烘烤着我的忧郁和惆怅
让金色重回大地,让载了无数人梦想和眷念的大地变成了一座诗画的天堂
沙丘旁不时有人穿过,那些来自天南海北的人,那些说着方言和地方普通话的人,一脸金色的光泽
我相信,树林里浪漫的人,是有福的
因为在这树叶能够搭建一座毡包、青草能够抬起一座毡包的地方,梦里的心情和心事都是轻盈的
那一枚枚晶莹透剔的胡杨叶,在相机频繁的快门声中,轻轻的翻动着,更替了一年又一年老的胡杨树的生命
正是这飘逸的更替,才使生命有了真诚的年轮,有了欢乐和痛
树叶成熟的过程,即或是零落的过程里,一定也如我们的青春,举高了爱的经帆
那些错过的、相遇的,甚至于消失了的,都会在成长的路途上,留下记忆
一枚叶子有一枚叶子的温暖,一枚叶子有一枚叶子的情话,而我不能够坐在一枚叶子上,伴着微弱的、强烈的阳光,掬一口润喉的露珠
飘扬在枝梢上的叶子、落在地上的叶子,不知道它们会不会有相同的约会?但是,它们都会在明年春天做一回种子的胞衣,作了一个新生命的温床
那些树叶即使落下来,怕是有着编钟的音韵吧?那么多的落叶,层层迭迭、此起彼伏,完全能够汇成一跳泱泱汤汤的音乐的长河
他们裹挟了盛唐的华丽和庄重,宋末的清丽和哀婉;有了绝句的简洁,有了国画的泼墨
奇妙绝伦,不同形状的叶片,此时此刻犹似牵动着生命的源泉,进行着一场盛大的音乐会
是天籁之音!是一个纯净的天堂!古老而长寿的胡杨,据说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
这粗糙而生命力顽强的躯干,这静谧而灵动的叶片,交响了人间旷大的回音
那是金石的、大潮的、雪崩的,让人心血沸腾和奔涌
清晨或傍晚的八道桥,始终笼罩在一种炫美的光彩里
我每天第一句想说的就是:黄色,黄色,最美丽的颜色
那些仪态万千的叶子和树影倒映在黑河宁静的水面上,像一个多情的少女,展开了她的裙裾,临河梳妆
在嘈杂的达来呼布镇一旁,这样的画面,也只有在黑河最后伸开的臂弯里见到了
胡杨林的深处,不只有黄色的沙丘,一条远越500公里的大河,还有一个王国的秘密,一个追求幸福的民族的呐喊
1698年,英雄的土尔扈特蒙古族人民东归,选择了黑河下游这块胡杨密集、林木森森的土地
距胡杨村不远,在东归英雄纪念碑后,是末代王爷塔旺嘉布的王府
塔旺嘉布的王府如今已开辟成了一个独立的旅游单元
前院后殿,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慢慢地走进去,一间一间地细细看,细细瞻仰和品味
那些朴素的生活用具,那些带了猩红流苏的蒙古族弯刀和长剑,那些制作精工、色彩绚丽的丝绸长袍,还有塔旺嘉布作为王爷、国民党将军、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将的神情凝重的画像,无不描绘了一幅壮丽的历史画卷,倾诉了一位民族上层人士开明大义的真诚心灵
胡杨林每年都会收获一季金黄的色彩,黑河却永远漫游在这富丽的光环之下,或去偏远的居延海
我忽然想问:每一枚胡杨叶子里,究竟蕴藏了多少黑河的浪花?吸纳了多少西风与流沙的低语?是的,我来这里是为了一次约会,为了赶赴一场生命的盛宴
我拉住了金秋的手,音乐流泻在我的心肺和胸腔里,恍若一场奇异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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