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深怀政治抱负的王安石不是真要为王昭君讨什么公道,这有他对人生、政治、社会的感悟
全诗的重心落在最后两句:“君不见咫尺长门闭阿娇,人生失意无南北!”
阿娇即汉武帝陈皇后,武帝姑母刘嫖之女
武帝小时,刘嫖问武帝要不要娶妻,并指着其女阿娇问武帝:“阿娇好不好?”武帝笑着说:“要是把阿娇嫁给我作妻子,我就盖一间金屋子给她住
”这就是“金屋藏娇”的故事
武帝即位后封阿娇为皇后,史书记载她“专宠十余年”
但武帝后来还是贪新厌旧了,阿娇年长色衰,被一直冷落在长门宫中……
王安石把阿娇和王昭君联系起来,在于说明人心的难料,人生的无常,政治的险恶,也包含着英雄志士的落寞以及对贤君圣主的渴望
“咫尺”之内都难于沟通与信任,那么远一点的就更不用说了……可喜的是做为文人的王安石很快从想不通中想通了:天南地北,古今中外,人生失意的事多着呢,不是一个两个,不是你王昭君和我王安石……既然人那么多,就没有什么了
(人就这样,对苦难的事情,看看旁边或者世上其他,如果还有同样受苦难的人,那么这种苦难感就马上减轻了,或者就没有了——这被后来人津津乐道为人之快乐的妙药!)
自屈原以来,我国古代文人都喜欢用“美人”譬喻自己,说明对自己看得非常起,对自己的期望值非常高,而他们的失望也往往非常惨重
美人嫁非所爱,志士怀才不遇,两种形式一样的悲哀
在这个意义上说王昭君的失意具有广泛的垮时空意义
再说牺牲
王昭君的牺牲是美在强权面前的牺牲,是一个人在政治中的牺牲
一开始,王昭君就被卷进政治的洪流中
公元前36年,汉元帝遍选美女
17岁的王昭君为南郡首选
元帝下诏,命其择吉日进京
其父王穰云:"小女年纪尚幼,难以应命",但无奈圣命难违,还是去了
这就是强权对美的强迫与掠夺
王昭君进宫后,因自恃貌美,(或者是乡间女子还不曾学会拉关系、抛媚眼、嗲声嗲气、扭腰送臀;或者是年龄小,根本不懂得风骚和应酬……),得罪了毛延寿,毛便在她的画像上点些破绽
昭君便被贬入冷宫长达3年
可以想见在这里虽然有锦衾绣帐,玉餐珍馐,奴婢侍侯得不错,环境也不错,对于出身湖北边远山村的她来说当然在天堂了,但青春的她失去了正常人的自由,心情可想而知(现代人对心情是很在乎的)
公元前31年,22岁的王昭君死了原配丈夫,有很快嫁给原配丈夫的儿子
在人生的32个年头,她又死了第二个丈夫……在这些过程中可以想得到一个高贵女人遭受到的磨难和灵与肉的蜕变,一个旷古瓷品怎样被一点一点打碎、坍塌和凌乱……
既然别人不会爱自己,就只能学会爱别人
(这让我想起现在很流行的一句话:如果你不能改变世界,就请改变你自己
昭君真不愧是一个才女:在她那个时候就已经总结出了这样的生活法则
)她帮助单于们安抚内政,修理外事
在个人生活上是单于的伙伴,在政治生活上是助手和参谋
我到现在还没有发现历史上明确记载单于如何爱昭君的事实,而可想到的是一个才情丰富、敏感细腻的汗人女子的感情生活肯定是一个游牧民族首领想抚也抚不平的……
可以想象这个性与爱磨合的过程是痛苦的,艰难的,这个痛苦昭君方面承受的肯定要多,更多,甚至全部
在这个过程中,她要用自己温软香艳的肉身和腰功驯化一个游牧民族好战不羁的野心,她要在一个狮子一般身体里渗透男耕女织、琴棋书画、大汗文明,她要把大汗民族的血输入到另一个民族的血管中…… 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一千零一夜》的那个“楔子”来:古时候,东方萨桑王国的国王山努亚因王后背叛了他变得性心暴戾乖张,万般嫉恨女人
他把王后杀掉之后,每晚娶一个女人过夜后便活活杀掉……
三年后,聪明美丽、机智勇敢的山鲁左德不顾个人安危,毅然嫁给山努亚为妻,用温柔与美丽驯化他的野性,每晚为国王讲一个故事,巧妙地使国王意识到自己的残暴而改邪归正,拯救了人民
在有些时候,一个女人的美色真的能抵几十万军队,一场革命;而愿意为大众利益牺牲自己美色的人真的是太少了……王昭君出塞后,短短几年时间,蒙古“边城晏闭,牛马布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忘干戈之役”;汉匈两族关系改善,亲戚往来,百姓安居乐业
她的子女和后孙以及姻亲们继承了她的教导,对匈汉两族人民和睦亲善与团结也做出了贡献,她的举动也感召了唐代的文成公主入藏的义举
在这方面,人们出于维护民族大团结的目的已经提得够高了
有些文艺作品直接说她一开始就自告奋勇要为国家上刀山下火海,我感觉有些勉强
中医有云:女人“气血为用”,百病起于“情志不遂”,信哉斯言!如果不是失意过多,牺牲过多,王昭君不会在她33岁的年头撒手她热爱的人世和自己的血肉(子女)
于是想起同称为中国古代四大美女的其他三位来:西施、貂蝉、杨玉环
貂蝉、杨玉环也是以美色进入政治,毁于政治,身首异处,比王昭君还要惨一些
西施就不一样了,她的人生质量比其他三位妹妹要高得多,理想得多
先有爱情,后有事业,事业建立在爱情的主旋律上,这让艰险人生充满了多少情趣和风景,所以她和她的范蠡将生活一过再过,永远是过不够的
起初一对热恋的男女双双投入到复仇兴国的地下革命活动中,为国捐躯,名正言顺,千古流誉
后来功成身退,乘桴浮于海上,人间天堂……说到事功是有的,说到个人爱情幸福是有的,不枉一生—— 那才是美人或英雄的理想境界了
/>金钟的屋 老远,就看见他了,模糊的面容还是很熟悉的,我知道他是金钟
他没有像以往那样转身离开,而是望着我,好像在等我似的
早晨的太阳,新鲜的光芒,停驻在村庄
我走过去,离他很近了,水沟隔住了去路
里面积了黑的污水——才下过的雨,水积在了村庄里的小路上,成了水沟——污水里青的草,茂盛得成团,像难以梳理的乱发
村庄里总有些乱的东西,藏在暖和的光和影里面,兀自成长自生自灭
这种顽强,足以抵抗岁月的年轮
它睁着眼,看着,笑着,悲伤着,从不声张
金钟有点迟疑地笑了,隔了那水沟,莹莹的水波,翠绿的草,纷纷的思绪
金钟站在他盖的屋的西面,山墙已经垒好,马上要起脊了
从侧面上看,屋的体积是很大的
他说是给大儿子盖的,花了好多钱呢
房子是好的,在村里数得着,这是很自足的事情
他的模样还有我记忆中的痕迹,童年时期的,生动的容颜,瞬间萎缩,衰老,在尘世里风干
二儿子的明年也要盖,还得多挣点钱,他若有所思地沉默
他们父子在外打工,赚的钱都要用在房子上,生命的延续,那生命长河中的关键,与房子有关
这是个分水岭
男孩是村庄的根,父母培植着小树苗,给他浇水、施肥、剪枝、捉虫,最后,要好好挖个树坑,把已根系初成的树苗栽上
根系在适宜的环境中得以发达,在村庄中扎下根,根须自由地伸展,寻着地脉和水脉,与大地结成一体
他还是个孩子时,拖着鼻涕在房前屋后跑来跑去的
我和表哥叫他出来,隔着插着疙针的墙头,喊:金钟,金钟——
他应声,跑出来,他的寡妇娘在墙头下面的猪圈里喂猪,哐当关上门,追出来,嚷着:小王八羔子,天天出去疯,拿粪箕子去割草
金钟是孝顺的,跟娘回去,背了粪箕子拿了镰刀去家南地里割草
他有张总也舒展不开的小脸,黑黄的肤色,眼睛眯着笑着,好脾气的样子
个头一年年的也不见长,可饭量,金钟他娘说:一碗疙瘩汤,眨眼就见底
他的娘,二十岁上守寡,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
给他盖了屋,娶了亲,香火终于延续下来
这些年的苦没白受,孙子也有了,二位宅基地也有了,又要忙着盖屋
多少年过来,她身子依然结实,要看着引导着这一支家族的根脉,在村庄不断地扎下去
金钟娘过来了,喊他回家吃饭
站在屋的阴影里,娘儿俩向我告别
很显著的,他们的脸上的苍老,已超过了他们的年龄
村庄里的生计,来不得半点的虚假,一针一线,一砖一瓦,都是实打实
钱是点点滴滴积攒,都是血汗钱
所有的辛苦都写在脸上,人就老得快
余华说活着是生命本身的要求,活着就是为了活着
除了这种本能以外,人活着应该还有些期待和快乐,虽然只是小小的,却也是生的趣味
比如:期待着孩子成家立业;期待着新的生命的诞生;春天播种期待着秋天的的收获;期待栏里的猪快点长大;儿子的屋盖好了,那是卸下了重担似的一种快乐——给儿子盖屋从儿子降生起就是心头的阴影——金钟娘儿俩慢慢从屋的阴影走出
移动的时光,把屋的影子悄悄收起来,留给以后的日子
鲜活的太阳,依然是从东到西,晒着所有的树和房屋,村庄里永远的守候
那些跳动的光和影,柔和的底色,浓淡相宜的,说明活着的证据
沉重的力量,凝聚在村庄的深处,以散漫的方式,将它的臣民笼罩
但我不解雪的来意,它来到我们人间,是寻找什么还是一趟无目的的远行?就跑去问妈妈,妈妈的脸上早就挂满了笑容:再大一些,你会在学校里知道的
我还是不懂,就穷追不舍
母亲就给我顺口念了一句: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
我徜徉在沣河岸边,手拂那万绦柳枝,听船上的老人低低吟唱精致的周风诗经,沉沦在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放荡
不过那窈窕淑女,长久留在田田荷叶深处了
他捂住脸,泪水从指缝渗透
半天,他腾地站起来,踉蹒跚跄跑进寝室左右的空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