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走廊空无一人,惟有一盏灯在风中晃啊晃的,她边走边颤动,好不简单捱到了茅厕
刚蹲下不久,遽然从反面伸过一个手臂,手里捏着两张草纸,一张白,一张黄
渐渐地,小街很安静
在半透明的月光下,狗咬光步,萤火虫触摸了柔软的白色连衣裙
在稀疏的路灯下,阴影是双重匹配
大黄和小花在阴影后面落后,而且尾巴,悄悄地倾听它,从家乡的街道走进夏天的夜晚
时间和生命,原来是这样令人绝望的东西
假如没有时间,假如时间不存在,假如人能从过去、现在、将来分离出一个一个的自己,这么多分身,象孙悟空变出来的猴子,又该怎么相处呢?现在是上午十一点,我看见十点半的我正趴在床上读《全球通史》,十点四十的我从床上起来,十点五十的我正在屋子里踱步,一边按着腰,因为腰痛得厉害,现在是十一点零一分了,我又看见十一点的我正在写着时间和生命,或者说时间和死亡的事
当“没有明天的一天”终于到来时,无数先前的我充满怜悯地看着现在的自己,伸出手来,我却无法抓住,他们眼睁睁看着我永远地离开
在我离开的一瞬间,过去的这么多我,也象轻烟一样的散了,不复存在,好象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她们本来就只活在我自己的记忆里,是我的世界,我的存在
随着我的消失,她们不复有任何意义
活在她们和我的脑子里的炊烟、河流、野花、母亲的饭菜的香味,都不再有任何的,任何的意义……
我们是站飘,在15节车厢上车
两边是空出来的2平方米左右的狭限空间,中间是通道,从车头穿到车尾
火车启动很慢,在瞬间里完成速度的提升,直到加速度恒定,就只听得见火车和车轮撞击发出的有节奏的响声
看着窗外飞驰恍惚的风景,真的就风驰电掣的传说
盯着看一会,眼睛就生疼
这就是坐火车的感觉,和汽车一样的空洞
于是在开始的亢奋里,彼此不说话
我从背包里拿出余秋雨先生的精品集
《文化苦旅》、《行者无疆》、《跟随余秋雨的脚步》以及《借我一生》,很精致的封装,是自己在书摊上买的
看到《道士塔》和《阳关雪》时,我确信自己曾经看过,是在高三的那天春天
从旁边同学的书桌上面看到的,很旧很厚的一本
只看了一天就给要过去了
如果不是现在看到相同的字,也许还不知道自己曾经读过他的书,而且是在一种困顿的状态里
局限于当时的思想和心情,对里面的深刻性竟没能读透,至于当时看完后没人提及就遗忘了,但是其中的个别情节还是了然于心的
可是在晃荡的车厢里,和大师的错过因为一个必然的偶然终于还是面对面,弥补了当时年少轻狂的懵懂和无知
是经过了时间沉淀以后的积攒,掠去了虚浮,再次的晤面变得蹊跷而又韵味深长
因为这是部行走的书,有别于杜拉斯彻底而干脆的行走的深远,又别于安妮宝贝定义行走的局势和初衷
他是从历史文化的角度阐述,从人文景象的构建中发出沉重而巨大的呼喊,直抵生命最高层的城府
这是只属于他的散文世界
如果说潜心修行关于戏剧的探究是他的一个成功,如果说离开学者研究去从事上海戏剧学院的行政工作是他的又一重成功,那么在他仕途通达之时的决然辞职,重新拿起手中的笔,不停的穿行在大地之上,那是又一种属于中国文人的另一种缔造性的开始,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属于他自己人格里对生命的郑重而沉淀的拷问
他的这种三段式的回归,让我想起丰子恺对他的恩师李叔同在世人都意想不到的境地毅然顿入空门完成弘一法师的传奇的诠释
众所周知,李叔同早年就有“二十文章惊海内”的赞誉
39岁是个界限,尘世和佛门的界限
两种环境,两种心情,两样世界,可是,都一样抵挡不了他出尘脱俗的大境界
我总是固执的以为,他之所以有这样惊世的抉择,最终归咎起来的因由还是出自他自己的人格层面,是超脱到另一个境界的绝大智慧和一种俯瞰人世苍生的大慈大悲,真正将人性和个人化的终极性的价值功效发挥到了极致般的辉煌和灿烂,也最终完成了从小我到大我,从个性到共性,从尘埃到宇宙,从轮回到轮回的朗朗航程
虽说余秋雨大师还没有到达弘一法师这种千百年难得遇见如同传说中的人物那样的至高动机,但他也是朝圣弘一法师的人群中的一个
所以我情愿以为他也是跟着他的脚步在走的,而且开始就一种万千气象的风姿,以一种从没有出现过的文气出现在世人的视线之中,一步站在了中国文坛的高处
面对这种绝响式的空前盛况,让人不得不低首敬服
这中间,所有肆无忌惮的言辞,都最终湮没在文化大师的大缔造之下
也正好印证了一个类似王尔德“艺术只有美丑之分而没有对错之别”的高深论调:文化决定只有高低之论而不见对错喧腾
很久没有这样沉浸于某一本书里的状态,不计时间,不论地点
于是,我倏忽可以肯定,当初从那个同学书桌上拿起这个在今天才记起来的文化大师,其实是存在一种看不见的牵引线连接着的,而对于那些已经刻在灵魂深处的文字,在那天最后的一个春天是凝结成块的,至于现在的重新融化,也只是来一段事过境迁的重读抗衡和例证,为的是一个不容忽视和遗忘的结,一个永远都错不开的绝对情结,也就注定了是要在这种氛围里沉溺颤粟的
我庆幸在这样的时间里和大师有了这样的一个平静而沉着的拥抱
“看马路”看到汽车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主要是因为那时汽车实在太少,其次是因为它的快
一辆汽车从遥远的马路的尽头缓缓而来,偶尔可以听到隐隐的喇叭声,你看它走得多慢啦,简直就像一只蹒跚而行的蚂蚁;蚂蚁突然不见了,我们眼睛都不敢眨,紧紧地盯着,生怕它从视野中消失,于是又看到它从另一座山包后绕了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可以看到它屁股后面还拖着一蓬黄烟,那是干燥的路面腾起的尘土
当它从离我们最近的地方驶过去的时候,会觉得它简直就像一道闪电,声音突然变大又突然变小,然后看到一蓬黄烟追着车尾远去,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在丘陵的山包下时而出现时而消失,最后在我们极力延伸的视线中隐去
看汽车,我们不敢像看到拖拉机那样放肆的吼唱,当然也有儿歌——解放牌,架子高,司机伯伯把手招;来来来,坐司机台,拉到重庆去发财
——很文雅!不敢也不忍心冒犯汽车,因为它显然比起拖拉机要高级多了;因此,汽车司机在我们童年的心目中是很不得了的人,全村中在外面开车的有三个人,我们一个也不认识,但我们全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开车开的什么车